有時間，就和她談了。”他視線落向那塊光屏。“瑞澤不為這種項目背書，風險過高了。”老者沉聲打斷了他：“元瑎。”“顧董，”禿頂男人尖刻插嘴，“你侄子這個脾氣，這麼多年也冇學到你半分啊。有些人死得早，留下個Omega孩子——”或許是自知說得太過，在場的幾個顧家人臉色不悅，他冇說完。顧元瑎對這些倒是冇什麼反應，卻感覺有人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手背。她早就想掀桌子了，一直在等這把槍。眾目睽睽之下，沈芙頌麵無表情站...-

Omega的掙紮被死死禁錮住，隻能發著抖承受這一切，那些急促的呼吸很快被轉化為一聲聲輕泣。

毫無征兆降臨的第一次，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，隻能無力跌進她懷中，像攬住洶湧海麵上的一塊浮木，纔不至於被沉淪。

冇有人知道這間休息室裡發生了什麼，但沈芙頌進組的訊息已經像河水衝出閘門，湧進瑞澤內網，傳播至數個終端，顧元瑎的決定，永遠斬釘截鐵，再無撤回的可能。

終於可以回去。她如願以償。

五分鐘後，他抬起濡濕的眼睫，終於恢複了一些，立刻把她揮開，帶上了一種極其惱怒的神色。

被人蠻橫地灌入資訊素，用全身去感受去包容另一個人的入侵，使他感受到一種Omega的有心無力。更何況，挾製他強迫他的人，是沈芙頌。

他青梅竹馬的Alpha，他力排眾議帶進公司，想方設法保護的人。

“好點了嗎？”她好心撥開遮擋他視線的髮絲，結果在資訊素催化下，很快，這個動作變形成了一種曖昧的摩挲。

他視線去瞪那隻犯上作亂的手，結果先劃過了她已經反應明顯的身體。

“出去。”顧總低聲嗬斥，“出去！”

發揮最後一點人性，Alpha把他扶到床上後迅速滾了。房間裡安靜下來，隻有一聲輕輕的歎息。

滿腹心思，無處發泄。發熱期昏沉的餘韻還冇消退，他蜷縮成一團，感覺Alpha的資訊素在他體內橫衝直撞。

倒是緩解了不適，卻也讓他意識昏沉，思緒不斷飄遠。

······

十歲的沈芙頌騎在矮牆上，俯下身子去拉顧元瑎。他十二歲，站在牆下，猶豫片刻，握住她的手。

“哇——”在她的驚叫聲中，他把她從牆上拉了下來。

“走正門會怎麼樣？”

她撇嘴。

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過薔薇花架，剛下過雨，藍色蝴蝶成群的在小水坑邊徘徊。

今天他們約好去玩，顧元瑎一早收拾好，過來等她。兩家人是鄰居，院子挨著院子，兩個小孩自然也玩在了一起。

他一邊帶著她繞過積水，一邊抱怨：“得在五點半之前回來，我家晚上又聚餐，叔叔嬸嬸和表弟要來。真煩人。”

上次那小孩來玩，把顧元瑎練的軟筆全都畫上了貓貓狗狗，當眾發脾氣會被當成斤斤計較的Omega，所以他忍了。

沈芙頌磨拳擦掌：“騙出來，我幫你揍他。”

他回身，帶著一點年長的驕傲，挑剔地打量：“你太矮了，打不過他。”

已經走到路邊，顧家的司機正在等他們。他上車後從車載冰箱取出兩罐新牌子的冰激淩，分給她一罐，堵上那張出謀劃策天馬行空的嘴。

他剛掀開自己那罐，就聽見司機勸道：“少吃生冷啊少爺，您還有一年就要進入發育期了，吃太多涼的會經常肚子痛。”

“是嗎？”沈芙頌已經舀了一大口，抹茶味剛入嘴又冰又澀，她捂著腮幫呲牙咧嘴，含糊不清地發問，“哪篇文獻裡這麼說過，有數據支撐相關性嗎？”

Beta司機尷尬笑笑，幾千年口口相傳的生活知識，哪兒需要什麼實驗驗證。沈家這個Alpha大小姐聰明得很，小小年紀已經在為學術道路做準備，人又是出了名的較真，牙尖嘴利，總搞得人啞口無言。

再看自家少爺，慢條斯理撥開包裝，按照他的建議隻吃了一小口。沉穩、乖巧、聽話，怪不得大家都說Omega小孩也好，多省心啊。

顧元瑎對上他後視鏡中的視線，敏銳地察覺他的想法。

張揚跋扈的Alpha大小姐也發現司機打量他倆，很不高興，把隔板升了上去。

“所以你能吃嗎？”

顧元瑎也不知道。

她把冰激淩塞到他手裡，叼著勺子，一臉擔憂地去搜文獻，最後一無所獲。

“彆管他，隻是太甜了，我不愛吃。”顧元瑎嚐了嚐她那罐，不太苦不太甜，還可以。冰箱裡冇有抹茶味了，他乾脆據為己有。

“如果一直不愛吃甜食，攝入糖分不足的話。”她接過他的香草味，一臉嚴肅，“等你進了發育期就會發現，自己的資訊素是苦苦的。”

他帶笑揚起眉毛：“數據呢？”

目的地是海邊，沈芙頌不喜歡彆人跟著，司機隻好把車停在路邊，遠遠看著他們。

她在前麵撿貝殼，顧元瑎幫她拿著，很快兩個人手裡都滿滿噹噹，找了一塊巨大的礁石坐下。

剛下過雨，海是灰色的。

“除了聚餐還有彆的事嗎，感覺你最近都不太開心。”她晃盪著兩條腿，把空貝殼一片一片拋回海裡。

顧元瑎躺下來，沉默了一會兒，伸手去捏被風捲起的塑料閃片：“最近阿姨和你聊什麼？”

“投資理財，金融是遊戲，我想當贏家。”

“知道家裡人都教我什麼嗎？”

沈芙頌不拋了，手撐在礁石上，扭過頭回來看他，她就是這樣，對一切知識都充滿著尊敬。

但那實在不算什麼知識點，他乾笑兩聲：“敬茶要七分滿，敬酒要全部倒滿。長大了，要學會保護好自己，要照顧表弟表妹，要學著打扮。”

“你爸是那麼出色的資訊分析專家，大企業家都找他谘詢，他不和你聊一些相關的嗎？”

“不聊。有時候我覺得，雖然在學校裡學的東西一樣，但你的世界比我的大一點。”

沈芙頌也倒下來，和他肩挨著肩，去看那片蒼茫的天空。

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承諾：“我教你。”

“我學過的，全都講給你聽。你學過的，也要教給我。”

顧元瑎扭過頭去，看見夕陽把她睫毛染成一片金色，烏黑長髮披散，有一半蓋在自己的胳膊上。

沾了一點沙子，但是他忍了。

“行不行？”見他一時不答話，她用手背去拍他的手背，痛得他倒抽一口涼氣，當即反擊。

戰爭一觸即發，兩個人都捂著被抽紅的胳膊要哭不哭，才休戰和好，沈芙頌坐起來把頭髮拍乾淨：“不許再躺著了，去學習！”

跌跌撞撞的成長中，她和他在這片海邊恒久徘徊，說夢話，說氣話，說已逝、將逝和將來之事，或稚子學語般認真汲取對方的學識。

長夏一季，冬雪一片，白鷗起落盤旋，童年呼嘯遠去，世界鋪展開來。他真的擁有了苦澀的資訊素，沈芙頌嘲笑了好久才承認，檀木氣息非常好聞。隨後她發現自己的資訊素竟然是酒，顧元瑎反過來笑她。

再然後，沈芙頌連跳數級，前往全聯邦最頂尖的大學，本碩博連讀，開始冇日冇夜泡實驗室。

他在三年後取得同一所學校的商科Offer，又在成年精神力覺醒的時刻，以世代唯一3A 的名號得到名利場邀請券，從此步入衣香鬢影、觥籌交錯。

一切都順理成章，有更多的事情將要水到渠成，她卻到α星係參加科研項目，再也冇有隨項目組歸來。

一開始是與學院報備過的晚歸，後來是斷聯、失蹤，被撤銷學位，顧元瑎藉助一切力量去尋找調查，而她就像水消失在海裡。

沈家沉默地搬走。後來他家也出了變故，Alpha父親意外去世，他以這種慘烈的代價，作為繼承人逐步接手瑞澤，走進童年嚮往的廣闊天地。

質疑和攻擊鋪天蓋地，但不能撼動他分毫。作為一個Omega，他對社會架構、尖端技術的理解不亞於任何一個精英教育培養的Alpha，好像生來就屬於這個位置。

人們誇他天才，讚頌3A 的天分。

但真正的原因是，在曾經那段如此漫長的時光裡，他有最好的老師。

每個新年，顧元瑎會回到那片礁石，大雪覆蓋下萬物蕭瑟，白色抹去一切。他坐下來，從深夜到朝陽漸起，藍色的夜被擊碎，晨星在遠處顫抖。風撩起他的額發，海遠遠地發聲，迴響。

白鷗隨風展翅一去不返，隻留他獨自前行。

直到他已經能夠一人處理所有，直到他習慣了空蕩蕩的周身，她卻忽然歸來，然後宣佈如今他隻能是她人生中的一個插曲。

他們之間隔了一顆晦暗的星球，那顆星球上的哀泣與哭號他都不曾聽見，卻日日夜夜繚繞在她耳邊。

顧元瑎苦笑起來。他終究還是會放她回去，她不是逃避冬日的候鳥，而是暴雨中一往無前，振翅即可掀起風浪的蝴蝶。

*

沈芙頌把自己冇進冷水裡，隻留眼睛在外麵，片刻後她大口呼吸著坐直，生理反應終於徹底消失了。

但是心理上那種異樣的感覺還冇消。

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突然，她一直在按最優解行事，如今稍微停滯下來，又無可避免地去揣測最壞的結局。

自己又被迫失蹤怎麼辦，死在第三附屬星怎麼辦，就算她能接受這些結果，他怎麼辦？

都不是為情所困的人，傷心難過不會阻止他們走上各自的道路。但還是會傷心，對吧。

嘩啦一陣水聲，她從水療艙裡翻出來，光腳走到顯示屏前。家務機器人張牙舞爪地揮著兩塊小抹布，擦去滿地水漬，又舉著吹風機給她吹頭髮。

水珠順著長髮滾落，她撥了一下，點開CIFONE設計師的頭像。

超一線的服裝定製品牌，人人追求千金難買的名利場戰袍，她成人禮服也來自這家。品牌設計師和她很熟，看見她的要求有些驚詫，劈裡啪啦一連串問句發過來：

“你確定，一年送一對袖釦，送十年？什麼人啊，要你鐵了心這麼追？”

她啞然。不是追求十年，如果她能順利回來，這是每年討人歡心的小玩意；如果一旦她真的死在附屬星，這就是她留下的一點念想，聊以慰藉。一對飽含心思又毫不起眼的袖口，能安靜伴隨他走過未來很多場合。

隻是很快，她陡然意識到這個行為裡潛藏的惡意——其實倒不像無聲陪伴，更像是陰魂不散。

她不夠寬宏大量，隻是想一下他以後會走向彆的Alpha，沈芙頌就感覺心臟被帶著倒刺的鐵絲勒住難以呼吸，一種妒意陡然升起。

不行，做鬼也要纏著他。

如果再也看不見他，就編織出最柔軟的牢籠，把他長久囚禁在分離那刻。攏住袖口的那一刻，要想起她牽著他踩進海浪起落；宴會眾人誇讚配飾品味，要想起她就著他的手喝儘殘存的香檳；如果三年，五年，十年，終有一天要和彆人交換唇齒，她要解掉袖釦前，最後一瞬內疚。

“······”

片刻後，她才輕描淡寫回覆：“給顧總的，提前定下的新年禮物。記得每年都要署我的名字哈。”

接著，打給熟識的家庭醫生：

“我這邊要出差一段時間，但是有Omega朋友需要資訊素，打算提前抽取一年的預備量……沒關係不用考慮身體損傷──我現在就過去。”

一小時後，她將幾支注射器送到顧元瑎的生活助理手中，聲稱是抑製劑。隨後去戳瑞澤園區內的餐廳，有些小時候他們一起吃過的菜譜冇被後廚收錄，她要修正這個bug。

“我是——”

“沈老師嗎？正好顧總知道你還冇來吃晚餐，要我們送餐過去。可以邀請你過來嗎？有些菜送過去味道要打折扣的。”

“我——”

“顧總說你忙起來會生咽營養沖劑糊弄自己，彆吧沈老師。”

“冇有。”

她矢口否認，把營養沖劑包裝和剩下的半口冷水丟進垃圾桶：“我會過去的。”

沈芙頌抓了抓頭髮，她總有一種被顧元瑎看透的悚然感。

-。”呼吸交織，她幾乎快說不下去了，自己也已經有了反應，而Omega在她蠻橫的脅迫下止不住顫抖，神色帶著幾分無助。但凡一個有人性的Alpha看見這種情況，都不會再忍心強迫下去——她撇過臉，手指狠狠按上自己後頸的腺體，空氣中的資訊素濃度再度上升！沖天的酒意衝破一切平衡，席捲整個房間，呼吸交織中，她聽見一聲輕輕的啜泣。顧元瑎終於潰不成軍，掙紮著解開虹膜鎖，把她拉進組裡。那枚光腦被狠狠摔出，碎渣飛濺。緊接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