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鷓鴣小說 > 藏龍於野 > 雨困山寺弈百局 洪湧田圩失千頃

雨困山寺弈百局 洪湧田圩失千頃

群雄並起,六國逐鹿天下。北境耶吐渾、朔漠分庭抗禮,中原啟陽雄踞,南方海西,周國二國奪勢;東有淶國隔海相峙。曆百年征伐,耶吐渾一統北方遊牧部落,與啟陽紛爭不休。治化元年,乾元帝禦極,鎮北王親征,奪回臨陽六州,定北方大局。後數年,啟陽橫掃諸國,兼併朔漠,收淶國為屬,稱霸一方。然而,耶吐渾敗而不降,周國隔江對峙,連年征伐,國庫空虛,人心浮動。乾元帝膝下無子,鎮北王呼聲漸高。治化十八年,乾元帝終得一對龍鳳...-

電閃雷鳴,風雨交加,昭陽王府如修羅地獄。王府守衛和刺客正在殿外殊死搏鬥,血水沿著門縫汩汩流入寢殿。溫隨伏在床下,緊緊攥著一把匕首,聽著殿外的動靜。

又一聲轟然雷響,殿門被“哐”地破開,血腥味伴著雨水撲入殿中。透過床縫,溫隨看見幾雙浸著血水的皂靴一步步逼近床榻,劍鋒垂在靴邊滲著血,一滴,一滴……離自己越來越近。

溫隨的手不住微顫,她死死屏住呼吸,這時一道閃電猛然劈下,床縫中驀地閃出一張殘破的人臉,那嗜血的雙眼將她釘在床底,接著一把利劍就狠狠向自己刺來……

溫隨驀然驚醒,冷汗齊下,惶顧四周,發現正自己躺在一棵大槐樹的枝乾上。風柔日暖,鳥鳴啾啾,她的愛駒玉獅子正在樹下悠閒吃草,遠方傳來策馬的吆喝,正是春圍的上林苑。她不愛圍獵,入場就找了個僻靜去處,不料夢蝶不成反招夢魘。

她平息了會才躺回去,枕著手臂回想。夢中應是十歲那次?不對,十歲那次是在萬湖橋,應是在王府裡的某次吧。王府裡行刺的次數不少,具體情形她已記不清晰。

正胡思亂想著,林後傳來人聲,溫隨閒聽,原來是朔漠的楊撫臣遇上了海西的陳宛林,青年將帥與麒麟才子為一個陷阱爭了起來。

“撫臣兄,這陷阱是你設的,鴛鴦也是你放的,傷了我的獵犬先不計較,為何不將這鴛鴦賠償於我?”麒麟才子語含薄怒。

“清晏,陷阱設在此處,自是為了吸引獵物,你的獵犬既已落陷阱,就算入我彀中了,怎還將這兩樣都算在你頭上?”楊撫臣倒鬆弛,但也未相讓。

溫隨好奇心起,跳下樹偷看。楊撫臣挺拔魁梧,氣質雍容,腰間楊氏佩劍光亮耀目,不愧年紀輕輕就統禦萬軍;而那陳宛林氣如芝蘭,文質纖細,麒麟才子風采如斯,但這體貌更似一位女公子。

難道陳宛林也是女子?

兩人辯了一會,陳宛林終拂袖而去;楊撫臣靜了片刻才叫人仔細包紮那獵犬,並將鴛鴦送到海西陳氏帳中。大概也看出蹊蹺,愧於相爭了。

溫隨正看得津津有味,一雙手從背後伸出,輕輕捂住她的口鼻。溫隨一驚,立即摸向腰間抽刀,那人速度更快,虛虛控住她的手腕。動作間,一股熟悉的柏木香從背後飄來。溫隨瞬間放鬆,回眸看去,果然是葉隱。

“看什麼呢?”葉隱壓低聲音,他鬆開溫隨,也向楊撫臣的方向看去。

“摺子戲。你錯過啦。”溫隨輕笑,“走吧,你打了幾隻?我還冇開始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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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個時辰過去,兩人依舊收穫不豐,於是改道上飼院找馮蓮生。馮蓮生是上林苑管事馮俞之子,精通馭獸之術,淳樸熱心,曾在昭陽王府照顧鳥獸,頗得溫隨喜愛。

剛一進院,溫隨就看見溫陽,他正叼著根狗尾草歪在馬上,還是那副混樣。一旁的鎮**將一人打得滿臉血汙,連呼救命。正是馮蓮生。

“住手!”溫隨斷喝。

溫陽回頭,一看是數月不見的老冤家,嗬了一句,“你又乾嘛?哪涼快呆哪去不行嗎?”

“我就找他,你哪涼快呆哪去不行嗎?”溫隨指向馮蓮生。

葉隱縱馬上前,也立在溫隨身側,溫陽見狀陰陽怪氣,“喲,葉太子也來了?這架勢,爺好怕啊。”

“怕就對了。”溫隨冇好氣,“人放了快滾,見你就晦氣。”

“他把爺的馬喂壞了,我找他算賬呢,你冇長眼嗎?”溫陽不耐煩道。

兩人看向鎮北軍的戰馬,果然在口吐白沫。

“證據呢?”溫隨冷冷道。

“證據?嗬,直接揍!招了就有證據了。”溫陽惱怒。

“他是我的人,冇證據你敢動一個試試。”溫隨平靜道。

“怎麼,上次打斷你肋骨,還冇長記性?”溫陽氣極反笑。

溫隨冇吭聲,看著坐在馬上的溫陽,想起乾元帝的教誨:

你靈巧,找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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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廂,乾元帝正同海荒惠帝、鎮北王及眾家主親眷在上林苑閒話,福公公哆嗦著來稟,說溫小王爺和明郡王在上飼院打起來,明郡王落馬摔斷了腿。

眾人趕到上飼苑時,溫陽正歪在廊下痛苦哼哼,身邊圍了一眾太醫;而溫隨站在院內空地,和幾個人比劃著彈弓。見人來,溫陽立刻告狀,說溫隨用彈弓打馬害自己受了傷。乾元帝肅聲責問,溫隨不慌不忙地解釋:“父皇,兒臣剛進上飼苑就見溫陽在責打此人,說此人將他的馬養壞了。兒臣問他證據,他給不出,兒臣不讓他打罷了。”

說罷又頓了頓,“兒臣失手驚了溫陽的馬,確是兒臣的罪過。請父皇、叔父責罰。”

乾元帝不言。

鎮北王皺眉搶先道:“孤以為是什麼大事,區區飲馬童,殺了即可,何須廢話!”他話音一落,鎮北軍便要拿人。蓮生登時嚇軟在地,連溫陽臉上都有了些動容。

“慢。”溫隨看向鎮北王,從容道:“國有國法,家有家規,叔父如此,可有憑據?”

“除了國法家規,亦有軍法。戰馬價值千金,無論經誰手出了問題都要償命,此乃軍中鐵律。”

"軍法嚴明,但不應枉殺無辜。這上林苑鳥獸都是蓮生在照管,怎會不懂戰馬?叔父不問緣由直接斬殺,是否草率?”

這時,馮管事跌跌撞撞地跑進來,進門就磕頭求饒:“稟聖上、鎮北王,犬子精通戰馬養護,護城軍的馬匹也都是犬子在照料,從無差錯。求鎮北王開恩,容我們父子細看原委,再定罪也不遲。”

溫江流冷笑道:“不遲。嗬!他日我軍將士出征,陣前殺敵時馬出了問題,焉有命在讓你們細看原委?”

“叔父說得對。但人命隻有一條,若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人,侄兒不服,傳出去怕是會有更多人不服。”溫隨堅持。

“臣不服。”葉隱上前,站在了溫隨身邊。

“本公主也不服。”溫笑笑也應聲,擋在溫隨和葉隱身前。

“臣也不服。”門外傳來一聲附和,隻見“陳宛林”和一位相貌相仿的少年走進來。那少年頎長玉立,朗月清分,進門先對諸人見禮,後不緊不慢道:“晚輩海西陳氏宛林,想請教鎮北王,若這戰馬非因人而病,但照料馬匹的人卻要死,那誰又知道這些戰馬真正的病況?長此以往,這些戰馬的病損是否更嚴重?”

原來這纔是真正的麒麟才子,剛剛那位八成是他妹妹了?溫隨正打量著這對兄妹,又有人應和。

“臣兄弟倆,也不服。”楊撫臣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。楊俯聞言皺眉,不滿地瞪了兒子一眼,楊撫臣無謂聳肩。

在他身旁,半年不見的楊堯臣正抱臂倚門,遠遠朝著溫隨咧嘴一笑。楊堯臣和溫隨是‘棍棒下’的交情。楊堯臣之父楊仰曾任太傅,是溫隨氣走的太傅中資曆最老的一位。楊仰是三朝元老,如今官拜右相,亦是楊氏家主楊俯的長兄,朝中威望甚高。然而當年,他老人家卻被溫隨和小兒子楊堯臣聯手作弄,氣得上不了朝。

“江流,如今這些小輩,什麼事都要說出個道理,還是年輕啊!”乾元帝笑著對鎮北王道。

淶國惠帝葉援趕緊打圓場,“旁人不論,葉子安孤是管不住的。西京長大不願回家,就愛跟溫小王爺玩在一起。孤常常忘記還有這麼個兒子。乾元帝,孤乾脆將此子相贈可好?”

“嗬嗬,朕若得子如此,做夢都會笑醒。”

“撫臣也是,彆看他和堯臣現下好得穿一條褲子,小時候兩人打架,斷胳膊斷腿。打完兄弟倆感情反倒更好了。臣和家兄從來都管不住。”楊俯感歎。

“這麼說,還是陳家孩子最有禮。朕觀陳宛林剛剛進來時雖憤憤不平,但禮數週全,有條不紊。‘七齡便邁麒麟步’所言不虛。”乾元帝誇讚。

“聖上過譽了。”陳道生起身一揖,連連推辭,“清晏讀書尚可,仍需經事曆練,日後還請聖上及諸公,多多提攜。”

乾元帝努力平息事態,旁人也幫著說和,但鎮北王不肯買賬。

“皇兄,溫隨和溫陽打架的事姑且不論,這戰馬受損若不追責,他日鎮北軍的將士們如何能在陣前安然殺敵?”溫江流沉聲質問。

眾人靜默,這話讓乾元帝也難開口。

“追責?”屋外傳來一聲疑問,眾人看去,隻見一人坐著輪椅被推進來。他頭髮灰白,一身縞素,手持羽扇,頭戴玉冠。竟是隱世多年的襄陽侯周遊宇。

鎮北王的氣勢瞬間弱了下去,連乾元帝也微微變了表情,顫聲道:“周遊兄……”

溫隨亦驚,她望向輪椅之後,但記憶中的少年並未出現。

周遊宇仔細觀察了馬匹的情況,耐心道:“江流,戰馬應是染了肺寒,看樣子不是一兩天的症狀。你還是讓人照料好後再放回軍中,免得其他戰馬感染。”

一句話便解了當前困局。

周遊宇又看向乾元帝,淡笑道:“聖上,臣剛剛在外聽了一會。今年的白崖書院比之當年,會更熱鬨了。”

乾元帝含笑點頭,不知想起什麼,眼眶有些微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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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崖書院熱鬨與否,溫隨很快就知道了。

圍獵後,台諫的萬言書再次呈上禦案,王及階前泣血叩首,要求嚴懲圍獵鬥毆的雙王。這次,乾元帝大筆一揮:令昭陽王即刻入白崖書院,反躬自醒;明郡王禁足白日,另賞禦用跌打損傷膏藥若乾。台諫見溫隨竟被髮出西京城,不由齊讚聖上英明。而溫隨本就計劃今年入書院,早幾月倒無所謂。

啟程之日,正是草長鶯飛之時。一路南風過境,將溫隨送入千湖萬泊的襄陽郡。溫隨見他的玉獅子暈船暈得厲害,決定棄水道上岸,騎馬走完最後一程。

眾人迎著暮靄入山,穀間流嵐軟霧,浸潤著草木暗香。繞樹穿林,山間無風,萬籟俱寂,唯有馬蹄閒音。

正走得自在,眼前視野逐漸開闊,林幕拉開一麵鏡湖,湖中落月,星河倒影,將此處映得格外分明。

溫隨示意眾人飲馬歇腳,無意瞧見不遠處,一人正在樹下夜釣。

那人倚著樹乾,一腿曲著,一腿伸直,幾分瀟灑不羈;著一件素白廣袖衫,簪一枚無紋青玉釵,長髮披散如墨,又添幾分慵懶隨意。腳邊蹲一隻小魚簍,不知釣上幾隻。

見此,溫隨想起話本裡夜宿深山遇到的鬼魅精怪,隻覺眼前這位非人也是半個仙。

“我去問問書院的方向。”阿央道。溫隨回神,也下馬跟過去。

阿央問完,那人冇回頭,伸手指了個方向。

“請問釣翁,還要走多久?”

那人依舊未回頭,隻比了兩根手指。

“二?兩個時辰還是兩柱香?”阿央見他倨傲,不由提高聲音。

“小聲些,莫驚走了我的魚。”那人終於偏頭掃了一眼,低聲輕嗬。

溫晚這纔看清,他雙眸含威,似星河鷺起,眉如墨描,如遠山深沉,刀劈斧鑿般的五官立體英氣,疏離的眼神又清泠不似塵中人。

溫隨打量他的時候,男人也在打量溫隨。四目相對,皆微微一怔。

沉睡的記憶被喚醒,那燃燒的怒目和冰冷的劍鋒呼嘯著躍出夢境,直擊溫隨。

少年的意氣飛揚不見,昔日眸中的波瀾沉入歲月的深淵。男人的眉眼依稀當年,神色卻同這山間鏡湖一般沉然寂靜。溫隨看不清他的情緒,更感受不到殺機,但記憶深處的恐懼令她悄然退後,伸手握住腰間的短匕。

“阿央,過來。”溫隨低聲,語含戒備。

周遊之野的眸中漸漸浮上冷光,終是淡然一笑。他輕放下魚竿,緩緩站起,慵懶地舒展著肩頸。多年不見,昔日少年更加修長如鬆,寬肩挺拔,腰肢勁瘦,連寬鬆白衫都有了線條。他低頭悠然地走出樹下,手也不經意地搭上了腰間的劍柄,一步步走向溫隨。

“溫小王爺,好久不見。”

-當朝詢問何人願教導昭陽王,鑒於溫隨往日的光輝事蹟,老臣們頓時顧左右而言他。乾元帝順勢大事化小,念小王爺大病初癒,隻罰了半年俸祿便堵了台諫的嘴。------------晚膳後,溫笑笑奉葉後之命給溫隨送些朔漠進貢的藥膏。溫隨不在府中,溫笑笑信步溜達。自立府後,溫隨變著花樣折騰,養過飛禽走獸、種過地、製過火藥;迷上彈弓後,府中立了數十個靶子,至今未撤下。所以,當溫笑笑見園中立起的四層樓高的木爬架時,她打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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